返乡潮的列车

中国人有两个特别要与家人团聚的日子； 除夕和中秋。许多在外工作或上学的游子，都会尽量在这两个节日回家与家人相聚过节。尤其是中秋节通常都会碰到大陆的“十一” 国庆假期，所以往往都会连放十天，八天的假期，方便离乡背井的游子们返乡团圆。

那年，我去北京支援下部属后，要回乌鲁木齐，正是中秋前， 机票特别贵， 而且一票难求。为了省钱，也想说没坐过长途火车，体验一下滋味。 乘坐飞机的话，北京到乌鲁木齐是4小时；乘坐火车的话需要44小时。买火车票时，卧铺和软座都没了，只剩下硬座。而且售票员还催促要我快决定，再犹豫就没票了。我想，好吧！在火车上还可以走动，坐硬座也无所谓，况且也经常有过睡机场，或乘坐过7，8小时的长途巴士的经验，于是就买了票。

上火车那天，车站人山人海，好不容易挤上火车找到位子，行李已经没地方放了，只好放在座位前，双脚踩在行李箱上。后来感觉越来越不对劲，人越上越多，每个人都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，整个走道都挤得满满站的人和行李， 本来两人座的座位，也都很主动的坐挤一点，让多一个位出来给人坐。虽然说中国人自私，但在这种情况下，大家反而是能互相体谅，发挥同胞爱，互不计较。这返乡潮挤火车的情况，对我来说真是超乎想象，虽曾耳闻但没想到是挤成这样，可是对他们来说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了。

火车开始往西开动。。。。骚动的心，也慢慢地随着火车行驶的铁轨声渐渐平静下来。游子的心也朝着家的方向越来越接近而感到踏实。我紧紧靠坐在窗边的位子，双脚缩着。看着窗外的景色，在铁路旁的风景是都市的另一面貌。又端详了周围的人，好奇的在想他们从哪来，往哪去，背后又有什么故事，让他们带着理想到异地又愿意千辛万苦地返乡与家人过节。

没多久，周围的人开始互相聊起天来了。 有从长春来的，有郑州来的，有新疆的，有兰州的。。。。有些是从其他地方已经坐了一趟车，来到北京火车站转火车，去到另一站再转公路才能回到家， 回趟家要耗上1，2 天的舟车之劳。真是不容易呀！这些人各都不同身份，有学生，有上班族，有民工，有做个体生意，有退休的，各来自四面八方，也往不同的地方去，但我们今天都在同一个地方，搭上同一班列车，身挨着身，共度数十小时。

临上车前，我的北京朋友问了我说：“蔡老师，要不要帮你准备点方便面和零嘴，让你带在车上吃？”我听了，觉得可笑，说：“不用了，我又不是小孩，怕坐车无聊还吃零嘴呢。况且火车上有卖吃的。”

天色渐暗了，已到晚饭时间，开始看他们拿出一袋子都是吃的，有方便面和零嘴点心， 甚至人还自备钢杯来泡方便面。 这要移动得要小心翼翼地，免得不小心踩到人或绊倒，他们纷纷走到门口旁的热水器去装热水泡面吃。我前后望了望，每个车厢满满都是人，要突破重围走到列车餐厅得要费上很大功夫。原本还想说可以像电影里看到的那样，在列车餐厅里边欣赏窗外景色，边用餐， 感觉挺浪漫的，这下却像沙丁鱼一样，挤在一个小空间，闻那阵阵的方便面在飘香。引颈长盼那列车小姐兜售商品，却迟迟不来。是呀，这么多人她怎么推车呢？身旁的人见我没东西吃，就拿了个面包给我，让我垫一垫肚子，说晚点还是会有人来卖东西的，只是人多，没那么快。他们早看出我是没经验的外来土包子了。

晚餐过后，大家又拿出各自带的零嘴，一起聊天，一起吃， 像是在开大吃会一样。 当中有个比较幽默的年轻人，讲笑话，逗得大家笑得很开心。这样有说有笑，时间也过得快，也不觉得挤得难受。入夜，我们就东倒西歪的睡着了。

第二天，天色微亮，火车到了西安。很多人在这儿下了车，也有人在这儿上了车，车厢松了许多。一站一站的下了人， 也上了人。渐渐恢复正常座位，不拥挤，反而少交谈了。望着和我有“一夜情”的朋友一个个下车了，我们笑着道别祝福，心里还有点不舍，感觉一夜之间建立了共患难的革命情感。我对这些需要一般折腾才可以回到家的游子，一方面敬佩，因为，看到他们的精神，觉得自己不算苦。一方面羡慕。因为，我的目的地，没有家人。

又在火车过了一夜，这时是安静的，尽量看书或与其他人聊一聊天。。。。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想太多，害怕犯相思。过节，总是会让人特别想念家人。


火车过了嘉峪关，开始进入新疆边境，过了哈密，鄯善，吐鲁番，傍晚左右到了乌鲁木齐。因为火车有晚点，来不及回家放行李和换洗，同事直接把我接回去公司，参加公司的“中秋晚会”。虽然一路舟车劳苦，这趟火车之旅; 全长3748km, 为时44小时，载着过节的祝福，载着游子返乡的期待，载着假日出游的愉悦，也载着孤独上路的寂寞。。。一路上，有人上车有人下车，又有几个是一起从起点走到终点的呢？让我有深深的感触，是人生中的一大体验。